秋 日 雨 声
文/夜雨
在萧条的暮秋里，沿着一条长长的石板路缓慢而行，不知自己要抵达何方，也不知为何会迷恋上这带着凉意的秋景；秋风起时，一片片秋叶轻轻飘落，此刻的秋叶如一个唯美的舞者，站在季节的舞台之上，洗去曾经的青涩，穿上亮丽的衣裙翩然起舞，这样的舞者是卓越的，也是孤寂的，它将自己唯美的舞姿献给空旷的宇宙，自己却在寂然的光阴里化为泥土。
迷恋深秋，是被一片枫林牵引，枫林是萧条秋季最亮丽的一道风景线，片片红叶唤醒安睡在灵魂深处的那抹浪漫，对着这样一片枫林，沉睡在骨髓里的一个个安静的名词蹦跳而出，像春光下翩然起舞的彩蝶，像青草丛中来回穿梭的蜻蜓，像一簇簇跳动的焰火，像夏夜提着灯笼的萤火虫......坠入红叶的包围，安静的我无法再安静了，我的血液霎那沸腾起来，如幽藏千年的湖泊突然开闸，那汹涌的激流一泻千里，淹没一切理性的思维。瑟瑟的秋风吹起，叶子飘飘洒洒，飞飞扬扬，拽着美丽的裙摆离开深深眷恋的枝桠，风，为它们奏响别离的笙箫：沙沙沙沙；我不知是不是树不够深爱叶？还是叶不再眷恋树，或许是妒忌的风不愿看见树与叶这样卿卿我我；总之，枫叶最美的时候也是它离开枫树的时候，穿过枫林，身后一张张颓废而落寂的枫叶在光阴深处化为一声幽幽的长叹。光阴如水，一泻千里，蓦然回首，我曾珍爱的那枚红叶已随风而去，它飘落何方？是否已零落成泥？
无意苦争春，一任群芳妒，零落成泥碾作尘，只有香如故。在昏蒙蒙的雨幕里，我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古代诗者的形象，陆游，他是不是也曾在这样绵绵的秋雨里惆怅过？彷徨过？或许，他这首字字如珠玑的《咏梅》就是在这样的秋风、秋雨里凝炼而成，那么，是萧条的秋色成就了一位遗世孤立的诗人？还是文人皆有悲秋的偏好？无论是欧阳修的《秋声赋》，还是辛弃疾的“却道天凉好个秋”，无论是杜甫的“无边落木萧萧下，百年多病独登台”；还是柳永的“多情自古伤离别，更那堪冷落清秋节”等一系列千古悲秋名句，无不对秋怀有太多感伤。
秋风吹起，绵绵的秋雨如影随行。
独倚窗前，耳边是淅淅沥沥的雨声，秋日的雨失去了春雨的空灵与飘逸，也没有夏雨的急躁与滂沱，更没有冬雨的冷峻与生硬；秋雨是一曲悠长的旋律，是一声长长的叹息，是剪不断理还乱的离愁，是易安人比黄花的清瘦与梧桐更兼细雨叠愁；推开窗户，昏蒙蒙的一片雾气席卷而来，秋雨如丝，千丝万缕缠绕在一起，整个天空低矮下来，挤压在头顶，使人揣不过气。此刻，我想步入红尘的烟雨，掌一把花雨伞游走在某个幽深的小巷，抑或伫立千年古桥，等候一个前世的回眸。前生，我是你亲手栽下的一株栀子，皎洁的月光下，栀子林中羞涩的女子如一朵含苞的花蕾，你若不来她不敢盛开，你来了又走了，风将爱情的背影描摹为一幅灰蒙蒙的长卷，隔着红尘的烟雨，让我们无语凝视，此刻，我又想起柳永的《雨霖铃》来：执手相看泪眼，竟无语凝噎。不愿折柳相送，便将一朵盛开的栀子压进岁月的书签，让淡淡的花香弥漫、温馨悠长的时日。
秋雨绵绵，绵绵的秋雨，行走在雨雾里，心思却漫游在雨幕之外，偶尔将伞倾斜，让那轻飘飘的雨飘落在脸颊，抑或鼻尖，当然，能飘落唇上也好，这样就能用舌尖触摸凉凉的秋意，此刻，一丝惬意在心底扩散，淅淅沥沥的雨声如一曲轻音乐，也如一位带着淡淡忧伤的女子，拽着湿漉漉的裙钗行走在空濛的意境，让人回眸，使人爱怜。化作一滴雨吧，一滴相思的雨，雨是自由的，想飘落到哪就飘落到哪，千山无法隔阻雨丝与雨丝的缠绵，万水终汇聚大海，不信？侧耳聆听大海的声音，一朵朵跳跃的浪发出一串爱的絮语与呢喃：为爱，水做的身子承担一船的重量，承受一生的坎坷。
乡村的秋天带着浓浓的荒凉气息，光秃秃的枝桠像老人枯瘦的手指，无力支撑空旷的苍穹，天空漂浮的云朵阴沉着脸，任凭秋风一吹再吹，也吹不散那浓得化不开的愁绪；无论行走在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，还是伫立一望无际的田野，无论漫游在哼着小曲的河堤，还是遗立高高的山颠，展现在眼前的是落寂、是萧条，这是大自然赋予秋黑白的颜料，无论多么高明的画家也难以描摹出万紫千红的画卷；都市的秋似乎还带着春的气息，无论是街道的两旁还是校园，抑或公园与小区，绿依旧还如穿着旗袍的女子展现在人们的视野，只是那绿已失去曾经的娇艳欲滴，失去春应有的流芳溢彩，那绿如一潭死水，被一双无形的手拿捏为雕像。都市的大街小巷，人流如织，车水马龙，仿佛处处皆繁华，处处充满欢歌与笑语，其实，在都市层叠的高楼之下，一个个封闭的阳台，一道道冰冷的铁门，又囚禁多少鲜活的灵魂？即使在春风灌醉柳条的阳春，在都市精致的阳台内，大自然的春光依旧无法触及、或消融那些灵魂深处的积雪。行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，落寂的灵魂渴望爱与理解，于是，我写下了这样的诗行：
一把锁封闭冰冷的门
失血的窗，封闭都市流动的思想
听一曲缭绕心坎的旋律
让一杯咖啡溶解囚禁已久的欲望
多想打开门，或者敞开窗
多想将一滴鲜红的血液抛洒风中
迎着风口吟一首自由诗行
孤寂依旧被孤寂包裹
阳光依旧被阳光流放
一条远离尘嚣的路，挂在遥远的彼岸
挂在梦与梦接轨的地方
孤独从一种精神的高度下滑
阳台盛开的花朵，凝成一滴泪
敲痛夜柔软的触角
即使敞开所有门，所有窗
阳光依旧封闭在都市的囚笼
封闭在万有的虚空之上
.......
在春夏秋冬的交替更换中，倘若春是天真幼稚的女童，夏是婀娜多姿的少女，冬是风烛残年的老儒，那么，秋就是一位历尽沧桑依旧丰姿绰约的女人，她可以包容万物，也可以接受风雨的摧残与洗礼；秋原本是丰收的季节，是一位慈祥而和蔼的母亲，她养育着人类，包容着万物，同时，也给历代文人墨客空灵而缥缈的想象，于是，才有一篇篇悲秋、伤秋、怀秋、恋秋、以及恼秋的佳作。
行走在雨幕里，凉飕飕的感觉给人一种落寂，一种惆怅，一种欲看破红尘却依旧留恋红尘的无奈；行走在雨幕中，有人裹紧风衣抵御迎面袭来的冷风，有人哼着小曲享受秋带来的凉爽，有人撑一把雨伞感受秋日的浪漫，有人弯腰捡起一枚飘落的叶子，在叶凹凸不平的经脉里寻觅人生的哲理，当然，也有人惧怕沿着秋的路径步入寒冬，他们卷缩在颓废的墙角，抑或某个温暖的码头，将自己的人生荒芜。而我，也曾在瑟瑟的秋风里彷徨过，在绵长的秋雨里叹息过，当一抹秋阳从我肩头掠过，我心深处的冰雕开始消融，破碎为一颗颗晶莹的珍珠。
仰望漆黑的苍穹，闪烁的星光刺穿黑夜的沉闷，秋月是多情的，天边悬挂的那轮月亮如一艘小船，它将万缕清辉泼洒辽阔的大地。静坐秋夜，我轻敲着人生的键盘，秋风如歌，秋雨如诗，在静静的秋夜，让笔尖书写一排如梦如幻文字，让灵魂深处的呢喃化为一股山泉，潺潺流淌，灌溉荒凉的人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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